给万根做主

  还没进屋,我就看见万根啦。他正背靠堂屋的香案,把嘴抿成一条线段,对着门口虎视眈眈呢。我刚进屋,手就被万根握住了。万根拿大眼睛盯着我,嘴角微微一翘,那条线段就被破坏了。数学老师万根破坏了嘴角的线段,转身回到香案前继续做他的老虎。
  我活动活动右手,舒展开被万根捏得粘在一起的手指,伸到嘴前哈一口热气。万根这狗日的手真冷。 屋里不止我一个人朝手上哈热气,那个写字的小伙儿写一会儿字就朝手上哈一哈,不需要写字的时候,他就把两手插进两腿间焐着。把手插进两腿间焐着的也不止写字的小伙儿一个,和他一同围坐在八仙桌旁的,除少数几个捂着茶杯取暖,其余人都是向裤裆要温暖。我朝他们走过去,几个熟人从裤裆里腾出一只手和我握握,他们的手真暖和。
  好了,这个,这个,代表们来得都差不多了,我们就讨论重要问题吧。八仙桌上席脑门亮亮的人说。
  作为万根的师范同学,我先说两句。刚才,张校长已经代表校方对万根老师作出了十分中肯的评价,也对万根这个事情的处理意见作了说明。我们听了很受感动,觉得这体现了领导对万根的关心,我代表万根的同学向以张校长为代表的校方表示感谢。张校长要我们讨论的重要问题,就是抚恤金和万根的房子这两个问题。钱的问题,我想请领导们多考虑一些,八千块钱恐怕还是少了一点,房子的问题……
  房子的问题我还是那句话,你们以前怎么处理这种事我不管,我就知道一个理,万根死了,往后这四岁的女儿就要靠我了。女儿靠我我靠什么?没房子我靠什么?
  哎呀,刚才不是说了嘛,房子呢你们母女住着,没人赶你们走的。张校长理理稀疏的头发说。
  我女儿的意思是这个房子应该永远归她们母女俩,不应该有期限。我外孙女不管到什么岁数也是万根的女儿,她还是姓万啊!
  这个,恐怕,恐怕不太好办呐。张校长捂着发亮的脑门说,这个问题我一来就跟你们说了,政策不允许啊。除非你们再添些钱把房子买下来……
  买下来?你们不知道,我还不知道?我们家哪里还有钱啊?这几年我从牙缝里抠出来积攒的几个钱,都让万根拿去打麻将、看病花光了。
  哼,你不提打麻将我还不说呢。你前后三庄访访,我家兄弟万根以前会打麻将吗?这一二年开始迷上打麻将,还不是被你气的!不是你气他,他昨晚能出事吗?
  好了,事到如今,大家不要说这种伤和气的话了。作为万根的师范同学代表,我刚才说的钱和房子这两个问题,现在看来就是一个,那就是钱的问题。现在,针对万根老师家庭经济的实际情况,校方看能不能在八千块钱抚恤金上再加一万五,这样,问题就可以解决了。
  按照万根这位师范同学的提议,问题真的解决了。大家长长呼出一口气,白白的雾气顿时充盈了整个堂屋。大家互相敬烟,续茶,在堂屋走动,平时不常见面的朋友三三两两聚在一起有说有笑。不一会儿,堂屋外面的洋鼓洋号和唢呐二胡响了起来,开席吃饭了。
  堂屋里的人相互谦让着出去吃饭,万根爬上香案,笨拙地钻到墙上的那个木头框子里去了。屋里只剩万根老婆和我啦。
  我伸手捉住万根老婆的手跟她告别,她的手柔软、热乎。忽然,她在我们两手之间塞进了一只柔韧的小球,那只小球还一跳一跳的。我的心也嘭嘭响,我用掌心揉了揉那只小球,小球慢慢膨胀。
  我暗中加力,使劲捏了一把她的手和那只小球,一声尖叫在我耳边响起。 妻子恼怒地将我的手从她温软的乳房上拿开。我的梦醒了。
  听着自己嘭嘭的心跳,我对万根挺有意见:你这狗日的,都死七年了,还钻到我梦里来干什么?《周公解梦》里说:梦见与死人交谈,会扬名四海;梦见与死人进餐,会长寿。可刚才的梦里,你一没和我说话,二没和我吃饭,我什么好处也没捞到啊。

作者简介:洪亚东,笔名哑冬,男,1970年生,江苏省仪征市人,扬州市作家协会会员,现从事新闻工作。

原文刊登在仪征杂志2010年第1期

网友评论

广告

热门精选

广告

24小时热文

广告